万伯翱:师者如山我求学途中遇到许许多多的优秀老师,但其中有一位我常常思念他。他挺拔又威武高大的形象,会时时在我脑海中闪现,甚觉他平凡而伟大……他叫魏廷陛,是我小学和初中的体育老师。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这些汇集到北京市先农坛育才小学的孩子,有不少是拖着鼻涕汪着眼泪,从各野战军马背和摇篮上滚下来,未经过多少正规教育的。许多娃儿带有不少的野性,常有不好好学习,不服管教、不讲卫生的毛病,掏鸟窝、捅马蜂窝和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呢。我们这些红二代当时真不懂得什么叫“集体”,怎样为集体荣誉争光。小学二三年级以后,每年秋季举办一次全校运动会。开幕式上都是魏老师声如洪钟似的发号施令,俨然如“三军统帅”。升国旗唱国歌时,小小的我们行举手礼和注目礼,那时,心灵受到震撼,心中有了红旗、国歌和伟大祖国的印象。魏老师早在少年时,就热爱体育锻炼。他时常穿着红色上衣,白色带有裤线的运动裤,脚上是白色的上海回力牌胶鞋,他正步走向大操场前方的“主席台”,哨子一吹大声下令“立正!”,他运动员似的转身向校长敬礼后,又转向台下命令学生们“稍息”——他总是英姿勃发,挺拔向上,让学生敬畏、难忘。平时,他带领我们打篮球踢足球,练长短跑,打垒球,似乎各种运动他全会。他任教没多久,就培养出了后来加入国青足球队的李治先同学。跳高项目中他自己跳先进的剪式和教授跨越式以及当时少见的俯卧式,竟然培养出了 “报春燕子”吴孚山。瘦猴细长的吴孚山同学在小学四五年级时,魏老师在全校运动会上发现她有跳高的天分,就决心训练辅导她,她一厘米一厘米地跳过了1.61米,魏老师不分昼夜找来了国内外资料图片,耐心培养她,小学一毕业就介绍她进了体校,后来又入选了国家队。1964年在全国田径赛上她大显神威一下跳过了1.79米,轰动了全国。当三好学生的王小杯,1954年被选为国庆节在城楼向毛主席献花者。魏老师发现这孩子很热爱航模,就培养他加入了航模队,他进体校后很快成了国家一级运动员。还健在而且仍和魏老师家人保持联系的全国跳伞冠军张荷生,当年也是育才小学的学生,也是魏老师选去体校的。
1954年魏老师参加了“第一套少年广播体操”的编导,还极力培养我们育才小学两位女同学立、霍玲玲成了少年体操摄影模特,出现在招贴画、书刊上和新闻纪录片上。1957年—1959年,魏老师还被教育部聘请宣讲了“小学体育教学大纲”。我记得1959年十年大庆时他还被抽调到北京参加了全国大型团体操编排。1957年他参加了全国第一届运动大会回来后,他对正在不按节拍、不按要求、不出力,在大操场做少年广播体操的我,猛然踢了一脚不算,还不轻不重地拧住了我的左耳朵说:“万伯翱,你再不好好按节拍要求做操,我明天去市里开会就去告诉!”我“啊!”了一声乞求:“我一定好好做操,别告诉我爸了!”实际上小孩都怕老师去父母那告状,尤其是我爸平时对我们满脸的冰霜,想到家训我就害怕。后来仔细再想想,魏老师也只是在开大会时去听当时担任北京市第一副市长的父亲万里讲话,聆听过他关于北京市参加全国首届运动会的动员报告,未必能和父亲面对面地长时间交谈,更谈不上当面就告顽皮小孩子一状吧。
魏老师知道少年学生喜欢被表扬鼓励,有一次体育课上60米短跑,我懒洋洋地说:“魏老师,今天风大我也有点咳嗽,不跑了吧?!”“不行,必须跑!”他立即命令枪响,我什么也不顾地冲上前,他在终点掐着表:“8秒26,好啊!你跑出了你个人最好成绩!你起跑全班最快!”实际上我认为自己抢跑了呢。我在“育才学校”九年读书生涯中,在他严格要求和训练中不但通过了少年劳卫制(后来我知道他参加了中国首次劳卫制的编导,还被派到青海去宣讲),还拼命达到了青少年二级劳卫制呢。后来经魏老师等审批上报市里,成了乒乓球运动员和乒乓球国家级裁判。进入高中一年级,凭借着魏老师在育才给我们打下了坚实的运动基础,乘着北京第26届世乒赛东风,我在高中一年级全校乒乓大赛中击败了包括体育老师在内的三名二级运动员,当我挂着金光闪闪的二级运动员证章,回母校拜望老师,胸前戴着闪闪发光的“二级证章”,魏老师特别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行吧,万伯翱!把你踢打成‘二级运动员’了吧!”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师生历经沧桑巨变,我高中毕业离开北京当了十年知青后,在河南黄泛区农场被全场职工一致保送进入河南大学,毕业后又入伍当兵在中州大地总共19个春秋后,才回到了北京。那时魏老师已调入北京市体委了。在1990年北京亚运会不久,我被调升为中国体育杂志社总编和社长,有一天下午魏老师突然闯入了我的办公室半岛官方网站。那时他已过花甲之年,两眼仍炯炯有神,说话还声如洪钟,却略带沙哑。我慌忙起身并紧紧握住他的手。魏老师环顾挂着各种体育明星照片和书画家作品的办公室,喜上眉梢地说:“我经常看你主编的《中国钓鱼》杂志和《体育报》上的文章呢,告诉你:我上个月被选为北京市钓协主席了!”我忙祝贺又带有点骄傲,脱口而出:“我是中华名人垂钓俱乐部常务,也是中国钓协的呀!”说完直到现在都在后悔不及,在老师面前学生太自傲了吧!当时,魏老师笑盈盈地在我肩膀上拍打了一下:“行啊,你真有出息了!你这育才有名的调皮捣蛋的小子!”那是我们师生最后一次见面,操劳一生的魏老师于2014年辞世,享年85岁。他的夫人傅老说,平时什么病也没发现,从不上医院,这突发疾病真不得了呢!
前些天和育才老同学们聚会又谈论起魏老师,才知道1964年第二届全运会《赞歌》舞蹈造型、背景和音乐都是魏老师一手编导,他被评为市群英会特等劳模。1965年被授予国家体坛最高体育奖(体育运动荣誉奖章),并由主席亲自为他挂在胸前,后来他还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魏廷陛老师是从事小学体育这个四季大都在露天操场上工作岗位中的一员,在这个平凡岗位中体现出伟大的体育育人和奥林匹克“更高更快更强”精神,让他人永远崇敬、怀念。没记错的线年首届央视春晚上,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出席春晚的还有体育工作者魏廷陛同志!”(万伯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