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官方网站线下音乐演出的春天来了谁给Live House票房按下了暂停键?如果说过去的2023年是文娱生活全面回归生活之年,那么线下音乐演出市场点燃的绝对不容小觑。
从各大人气歌手演唱会一票难求,到草莓、迷笛、简单生活等音乐节迅速恢复人气。过去一年,大型演唱会、音乐节销售的火爆有目共睹,成为票房增长的“生力军”。
中国演出业协会数据显示,仅2023年前8月的全国演出市场票房收入就高达270.7亿元,远超2019年全年演出票房200.4亿元。截至2023年11月22日,2023年全国营业性演出场次达34.24万场,演出票房收入315.41亿元,较2022年分别增长278.76%、453.74%。
一系列数据表明,经历三年寒冬,线下音乐演出市场终于等来了久违的春天。然而,这股“春风”似乎唯独遗漏了曾被誉为乐队“出道摇篮”的Live House。
Live House是“Live Music House”的简写,通常可以译作“现场音乐场所”,最早起源于1973年的日本京都半岛,为乐团或是独立歌手提供小型演唱会的场地,演出规模一般在数百人到上千人为主,部分Live House还同时兼具酒吧、咖啡厅等功能。
不输专业演出的音响、照明装置和近距离欣赏沉浸式演出氛围,让这种略显小众的音乐表演空间一经问世便收获了一众音乐爱好者的青睐并很快流行。商场地下室、老胡同、苍蝇小店如今,Live House的展演场所已下沉到各大城市的角角落落。
不过,在音乐市场的全面复苏的大背景下,相较声量越来越大的线下音乐演出市场,不少Live House却面临着巡演场次减少、票房下滑、关注度下降、客群流失的多重窘境。据记者了解,为了生存,去年底到今年初,不少LiveHouse甚至还把场地租给了一些大公司做年会活动。
LiveHouse的观众都被大型音乐演出吸走了吗?谁给LiveHouse的票房增长按下了暂停键?跟着多名一线从业者的视角,潮新闻记者看到的,是一个在市场变幻大潮中努力生长、奋力突围的行业。
过去几年,由于大型演唱会无法审批举行,LiveHouse一度被看作是音乐演出市场的“回春丹”,慰藉文艺青年们孤寂心灵的同时,也为音乐人们保留了一方可以继续输出现场作品的小天地。
“疫情期间,不少具有万育馆门票秒空号召力的音乐人纷纷选择重新回到LiveHouse演出。而从2023年开始,这些头部音乐人又匆匆忙忙投入到了体育馆巡演中,暂时看不到回归LiveHouse的可能。”
根据资深演出商、独立乐队操盘手Jerry观察,正是因为前几年场场爆满、大牌扎堆的景象,让一部分LiveHouse没有及时看清市场的风向,无论定价还是自我认知,依旧停留在故有的“幻像”中。
大牌音乐人重返更大的音乐市场,独立音乐人和小乐队又高攀不起,仅仅依靠“腰部”艺人来支撑的LiveHouse,面临关注度下降、票房下滑的现状,确实也在意料之中。
“2023年下半年,LiveHouse演出数量是明显减少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同时期音乐节的集体复苏。相对而言,LiveHouse与音乐节无论是音乐人还是歌迷都有较高的重合度,票房自然而然会受到影响。”
从业十余年的老六在音乐界有着多重身份,他不仅是山蛙音乐节的主理人,也是杭州大麦66、蛙厂等LiveHouse的主理人。
老六表示,虽然LiveHouse票房近期遇冷,但还不至于到“票房恐慌”的程度。随着越来越多年轻人逐渐接受LiveHouse的概念,也有不少音乐人希望也走向LiveHouse,再去找回他们当年那种跟粉丝近距离互动的感觉。
“未来行业的前景肯定是不错的,你看,杭州生存着这么多家LiveHouse,原因就是大家都认为这里有一个好的场所,好的市场,还有好的生态。杭州是一个互联网城市,夜经济发达,同时文化与艺术的氛围很好,大家有旺盛的文化消费需求。我相信至少在杭州,LiveHouse的长期发展应该没什么问题。”老六告诉记者。
“相对大型演唱会而言,音乐节和LiveHouse关联度更高。我觉得它们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竞争关系,而是相互成就的一种状态:没有音乐节对音乐人的大面积曝光,也很难形成为LiveHouse买单的粉丝群体;但如果没有一站一站LiveHouse巡演对新兴乐队的孵化,他们也很难直接迈进音乐节这样的场域演出。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在老六等业内人士眼里,音乐市场需要一个多元、包容的生态环境,Livehouse、音乐节、体育场馆大型演唱会面向受众群体不同,尽管有所交叉,但绝非此消彼长的“零和博弈”关系。
“现场听LiveHouse最大的好处是松弛感,观众可以随意交流,和歌手、乐队的距离也更近,可能一句歌词就能点燃现场。但大型演唱会非常系统化,甚至精确到每分每秒做什么事,运作成本也会随之大幅提高。可以说,两者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老六告诉记者,目前,国内的LiveHouse主要集中在北上广深及杭州、南京、成都等一二线城市。但据他了解,合肥、太原、贵阳等省会城市也在逐渐形成规模。
“我最近还听到几个热爱音乐的朋友在讨论,宁波终于有一个像样儿的LiveHouse了。其实这对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幸福的。音乐演出的氛围并非都依赖大明星、大乐队带动,现在一些90后、00后的孩子反而更喜欢找到属于自己的小众、独特的音乐。在我们店里演出但歌手,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熟悉,但并不影响他的票房秒空,现在氛围很好啊。未来,这种轻量级演出还会慢慢下沉,我更乐于看见每个地级市都能有这样的演出。”
同时,记者也关注到,为了更好满足观众的多样化需求,2023年以来,文化市场中“小热度”带动“大需求”已成为一种新常态。
比如,电影行业就着力打造“周末档”概念,鼓励片方将更多品质精良的影片投放于均匀分布的“小档期”,有效拉动了电影市场消费,带动传统“假期档”的热度。而浙江还提出“月月有影展”计划,每个月推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若干经典艺术影片,在指定的电影院集中放映,进一步吸引消费者走进影院。
音乐演出市场也面临同样的情况,Livehouse作为整个音乐产业生态上不可或缺的一环,依然能够发挥很强的作用。
Jerry告诉记者,多年前他去英国考察,就发现当地的LiveHouse已经具备了“周末档”的雏形,跟影院、剧院如出一辙。
一到周末,伦敦、利物浦的每个LiveHouse,每天从下午到晚上,都会排3、4支乐队的演出,乐队和场地按比例分票房,观众则按照喜好自由选择场次。
“其实国内的LiveHouse,也完全可以借鉴。”Jerry说,一方面,通过票房分账、降低租金等方式,让场子每个月、每个周末都能充分运转起来,连带更多独立音乐人也能有日常亮相,形成良性循环。
另一方面,也能逐步养成LiveHouse粉丝的观演习惯,形成良性的“陪伴型成长”,“通过大量LiveHouse的日常演出,更能准确找到自己喜欢的音乐和音乐人,并陪伴他们一路从LiveHouse走到更大的场馆,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2023年,南京某“五线”乐队经纪人老器带着乐队陆陆续续做了5场巡演。其中一场在正儿八经的LiveHouse,其他四场则是在酒吧、书店、展览空间等“连哄带骗”置换来的地方。
唯一在LiveHouse的那场,单价88元的门票,卖出了70张,除去平台票务分成,拿到5544元,“但(LiveHouse)的场租就付了15000元,这还是托过关系的友情价。”
老器告诉记者,如今南京、杭州、上海等城市最主流的LiveHouse,单日租金已经达到了4万-5万元不等,算平均票价120元/张,差不多也要卖掉400张左右的票,才能勉强保本,“对已经成名的艺人,或许问题不大,但对于大多数独立乐队来说,确实太不友好了。”
Jerry也深有同感。腰部、尾部的乐队基于成本问题和票房问题开不起巡演或者只能自掏腰包亏钱巡演。一刀切的场租标准,无形中对更多的独立乐队和音乐人,关上了大门。
如今,我们看到了故事的另一面:更多大牌音乐人更愿意选择在千人级的大场地开巡演,无法反哺中小型的Live House场地;而努力生长的独立音乐人,却忽然发现,LiveHouse是他们踮脚也够不到的“殿堂”。
这种两头“断层”,客观上也是2023年全国LiveHouse营收表现较前两年下滑的重要原因之一。可以说,Livehouse的健康成长和常规化运营,更需要在线下音乐演出市场中找准自己的定位。
在老器看来,LiveHouse,原本就是独立音乐人走向市场化的“孵化器”,无论什么时候,它的气质就该是接地气的、大众化的,“换句话说,就是让所有音乐人演得起,也让所有观众看得起,这才是正解。”